坐落于城市东门的三思教堂,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基督教堂,之所以取了三思这个非常中国化的名字,大概是前任市长想将国外宗教本土化,让市民能更好地接受,不过那又尖又黑的造型对于肖朋来说还是难以接受了些,如果把灵馆那边的老居民区比作阴阳鱼的眼,这教堂就是非洲斑驳草原上孤立的枯树吧。
墨静怡看着眼前的欧式建筑,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,肖朋觉得她大概是在赞叹,不过姑且还是问她一下:
“怎么了?”
“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,还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个教堂。”
“我很久以前听人提起过,是谁想不起来了,嘛,从来没有亲身参观过就是了”
“这样好吗?”
“你指什么?”
“不带上你妹妹一起来。她可是好奇的很啊,对于我们的关系。”
肖朋像是心累一样叹了口气
“她回去绝对会兴致勃勃的对着我刨根问底,虽然我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,但是在初中女生的心里估计能已经编出一台好戏了吧。”
“嚯——你就说是新交的女朋友不就好了,你这个年纪有女朋友也不奇怪啊。”
“你明明就跟我差不多年纪,为什么要用那种过年串门亲戚一样的口吻?”
“因为我比你大啊,我调查过了,你今年十五对吧。”
“是啊,你呢?”
“十六。”
肖朋带着一脸‘你是不是脑阔坏掉了’的表情看着墨静怡,对方用微笑无视了他
“准确来说,比你大三百五十二天,你要叫我学姐。”
“比起这个,学姐有什么对策吗?”
“什么对策?”
“就是说,虽然我们顺着线索来到教堂了,难道接下来就毫无对策的直接进去吗?”
“那当然了,不然你想怎么做。”
墨静怡面色从容的看着教堂,向前迈步走去,肖朋连忙跟上
“不是,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想,但万一碰上你说的犯人就在这里怎么办?”
“我说啊,难不成你还打算潜入吗?我们又不是贼,只不过是两个‘第一次来,想要参观教堂的普通学生’而已,为什么不能直接进去?况且犯人真在这里的话,堂堂正正的进来不是更加能近距离接触到他吗,作为犯人的「目标」。”
肖朋愣了一下
“你...你不怕被消除记忆吗?万一犯人对你产生了想法,消除了你的记忆怎么办,这样今天你所有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?往更坏了想,你的记忆全都被消除了,怎么办?”
“从先前的案例来看,犯人有着清晰的行动准则,并不会一口气消除他人大量的记忆,我估测即使被下手了,也只不过是这次来教堂的记忆被削去吧,所以我做了另一手准备。”
墨静怡把侧发撩起露出耳朵,肖朋看见她左耳上挂着一个黑色的东西
“锵锵,我在网上买的,小道记者用的针孔摄像头,即使记忆被消除,数据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消除,就算我之后忘记发生了什么,只要看录像就能明白了,这就是科技的力量。”
“你从哪买的啊,真可疑,而且你之前还对着我大发脾气,说什么‘失忆就是谋杀’,怎么现在好像又不在意了一样。”
“如果我一个人异常就能让别人正常的话,就无所谓了...”
墨静怡轻声回答,轻的像是只对着自己所说,肖朋没有听清楚,又追问了一次,却得到了嫌弃一样的回答
“我说你别离我这么近,虽然看不见,还是会恶心的。”
“恶心?我?”
“不是你,是你背上的那个,算了,跟你说不清。”
“我背上?”
肖朋扭过脖子看了看自己的背,除了背着的书包,什么都没发现,他疑惑的转过脑袋,看见墨静怡已经走进教堂前的庭院,肖朋叫着‘等我一下啊’跟了上去
两人走到教堂的门口,在白色石砖砌成的墙上,嵌着两扇两米多高的深色木门,墨静怡伸出一只手推门,发现门板比想象中的要厚重,就像是在蜂蜜中活动,她将双手都放在门上,木门无声无息被缓缓推开,教堂里和外边喧嚣的尘世就像是两个世界,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,安静的有些过分,肖朋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
教堂的高处镶嵌着数扇彩绘玻璃窗,网格式的穹顶被粗壮的石柱连接在地面上,几十张和大门一样的深色长椅整齐的排列在大理石地面上,空荡荡的没有人落座;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天窗射进教堂内,恰好映照在耶稣的雕像上,耶稣像那似无奈又似安详的表情,在橘红色的光下透露着些许悲凉的气氛
肖朋被这奇异的景象迷住了,他想要在心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句子来形容,只可惜辞藻匮乏,不能应景
“晚上嚎,两位。”
一个温柔而又语调奇怪的女声传来,把肖朋的思路打断了,他一回头,看见一名黑色的修女正微笑着看着他
“金发....”
肖朋有些惊讶的眨眨眼,然后拘谨的回答
“晚上好,您是外国人吗?”
“对,窝是以色列人,窝叫Elisha,你可以叫窝的中文名字,英莉莎。”
“呜哇,英小姐,你的中文真好啊。”
“谢谢,窝已经在这里生活五年了。”
“难怪。”
英莉莎摆出和善的笑容,看了看同样一身黑色装束的墨静怡
“你们不是同学,对吗?”
墨静怡点点头:“他叫肖朋,我是他的邻居墨静怡,是他上市女中的妹妹介绍说这里有座教堂,于是我们就想来参观一下。”
修女眨眨眼,笑着说
“窝知道了,不过教堂就这么大,你们能看到的就是全部了,不如给你们体验一下教堂的特色吧,你们有什么心事想要忏悔,或者有什么烦恼吗?”
“烦恼吗.......”
墨静怡看向天花板,过了会儿突然扭头问肖朋
“你有什么烦恼吗?”
“啊?你问我干吗,我又不能借给你,而且借给你你也没什么好处吧?”
“那就是有了。”
“这样的话,就让窝来倾听吧,肖同学,请跟窝来。”
修女垂着眼帘,双手放在胸口,领着肖朋平缓的向里走去,墨静怡也顺势跟了上去,却被修女拦住了
“抱歉,墨小姐,告解之间每次只能进一个人,这涉及到个人隐私,还请您在外面稍候。”
“哦、哦。”
“没关系Elisha,就由我来和她聊聊吧,我这里正好结束了。”
一个浑厚的男音传来,修女对着那边微微点头,墨静怡绕过修女向那里看去,一个身穿黑色教服的高大男人正从另一间告解之间里走出来,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女,她正礼貌的向男人道谢
“谢谢你,神父,我感觉好多了。”
“那就好,要是还有什么烦恼的话,随时可以找我倾诉。”
“嗯,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一路走好。”
少女向门口走去,途中和墨静怡擦肩而过,还和她笑了一下,墨静怡看清楚了她的面容,这一瞬间,墨静怡瞳孔微缩,一股诡异的感觉从胸口涌出
不会错!她的校服,她的面容,我认得!她就是市女中受害者的学生之一,在档案上就有她的照片!果然,集体失忆事件和这个教堂有关系!
墨静怡不禁心跳加速,嘴角勾出了兴奋又紧张的笑,这回自己可钓到大鱼了。
神父握着胸前的十字吊坠,温和的向墨静怡搭话
“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呢,请问小姐贵姓?”
墨静怡赶忙在神父看不见的角度收敛了笑容,努力做出从容的姿态,并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**打开
“你好神父,我姓墨,墨子的墨。”
“我叫Joshua,担当这座教堂的神父,你可以叫我约神父,很高兴认识你,墨小姐,冒昧问一句,您看上去并不像有烦恼的人,为什么会想到来教堂呢?”
“别看我这样,我也是有烦恼的,只不过不像别人挂在脸上罢了。”
“那么,请往这边来。”
神父向刚才的告解之间走去,他的身材虽然高大,但走起路来却没有什么声音,他让墨静怡进入其中一扇门,自己走进了另一扇门,告解之间里只有一张长椅,顶上一盏橘黄的小灯作为光源,整个风格都是朴素而静谧的
墨静怡在椅子上坐下后,正好面对了一扇小窗户,小窗户开在墙上,用黑色布步蒙了起来,布的材质很特别,完全看不见对面的状况
“墨小姐,在这里你可以无所顾忌,除了我,没有人会听到你接下来所说的,来,将你内心深处埋藏的烦恼诉说吧。”
神父浑厚的声音从小窗对面传来,告解之间的隔音非常好,神父的声音听上去都变小了。
墨静怡深吸了一口气,开口道:
“在说之前,我能问个问题吗?”
“请说。”
“我在找一个人,花了很多精力,但是一直都没找到,我该怎么办才好?”
“你要找的人,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是为什么想要寻找他呢?”
“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才想找到他,我想当面询问他,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?”
“你要找的人杀人了吗?”
“不是,但他所做的,和夺走生命没有区别,约神父,你觉得,为什么人会想杀人呢?”
神父没有马上回应,过了大约五秒钟后,他才开口
“我想,大概是他对别人的情感,超越了自己所能接受的容量吧。”
“是吗,不好意思,我跑题了。”
“没事,只要有人有烦恼,我就会伸出援手。”
“约神父觉得,自己所拥有的感情,自己能装下吗?”
“大概,不能,所以我才会想做一名神父吧。”
墨静怡眉头挑了一下,语气变得严厉
“无聊的文字游戏就此结束吧,我就直接问了,市女中学生失忆事件,和你有关系吗?”
说完后,墨静怡屏住呼吸等待神父的答复,安静到停滞的空气中,她隐隐约约听见神父叹了口气
“墨小姐,徒增烦恼这种事,我可不推荐呀。”
“请回答我。”
“抱歉墨小姐,对于此事我无可奉告,知道的越多,烦恼也就越多,烦恼和烦恼堆积在一起发酵,最终会成为痛苦,那实在是得不偿失。”
“不说吗....那么别怪我无理了!”
墨静怡一把扯开小窗上的幕布,她看见神父惊讶的脸,没有多看,墨静怡闭上了眼,将自己的精神幻想成利剑,直直刺入神父的眉心。
少女的特殊能力,「过去视」发动,因为人的精神很坚韧,所以墨静怡只得用稍微粗暴一点的方式来突破神父的精神屏障,她甚至做好了无法突破的准备,因为像神父这样明显带有抗拒情绪的人精神屏障会更加牢固
“嗯?”
令她没想到的是,墨静怡很轻松的一下子就连接了神父的精神,就像是捅破一张纸一样轻松,无数过去的片段在她眼前展开,墨静怡连忙开始寻找有没有和事件相关的记忆
【为什么?为什么他要跟我分手?我明明这么爱他!】
【人家考九十九九十五,你怎么才八十几!?你要不要点脸啊!】
【你学学隔壁家的婷婷,认真一点好不好,天天玩电脑,别老不务正业,那东西有什么好画的。】
【...没有声音,只有一个男人板着脸在扇耳光的画面】
“这些.....这些不是他的过去?”
墨静怡惊讶无比,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,这里没有一个是神父的过去,都是各种各样的他人的过去,而且无一例外,都不是美好的过去
“唔...”
大量过去的片段在墨静怡眼前闪过,她看得有些眼花,突然一个片段出现,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,她不由集中精神在那个片段上,原本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,墨静怡认出了那是谁
是肖朋
过去片段中的肖朋,正捂着脸嚎啕大哭,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人,她浑身颤抖,整个人趴在台子上,泣不成声,而台子上,是一个被绿色布单遮盖住身体的男人,布单的一部分,被鲜血染成了深褐色,后面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,大概是被片段主人的眼泪影响了
这是肖月的过去
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了,即使没有看到约神父的过去,墨静怡也早已经能判断出来,集体失忆事件的元凶,就这位看上去温和的神父
“真是吓了我一跳啊,墨小姐,没想到你居然有着和我相似的能力。”脑海中传来了神父浑厚的低音,“偷看别人的过去,可不是好行为啊。”
“你没有资格说我,杀人犯。”
墨静怡停止了过去视,无数活动的片段此刻都静止现在她的眼前,然后慢慢消散,变成了朦胧的雾气
“我还远远没有达到杀人犯的地步啊,要比喻的话,应该是医生吧,将病人坏死的部位割下,让他们痊愈。”
“不,你就是杀人犯,只不过是杀人未遂罢了!”
“原来墨小姐是这么认为的,那你觉得,我将你今天这段记忆都拿走,你今后继续正常的和你的掌柜,你的阿灵一起生活,是一件坏事吗?”
“你...你偷看我的记忆?”
“不不不,墨小姐,不是我偷看,是你把灵魂毫无保留的向我撞来,我是被迫看到的。”
神父的语气充满了无奈
“而且墨小姐,你似乎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呢。”
听到这话,墨静怡心尖一抽,情绪变得烦躁
“那又怎样?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看来这件事就是墨小姐的烦恼了,不过这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,如果我将那段记忆复原,墨小姐应该就能认同我的做法了吧。”
“认同?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因为,你的做法和我并没有什么区别,如果你将我比作杀人未遂,那么,墨小姐就是自杀未遂了。”
墨静怡听了神父的话,第一时间居然没有产生反驳的意愿,她自己都感到了吃惊,这表明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神父的话,想明白了这点后,墨静怡感到莫名的恐惧,她沉默了一会儿,问道
“你能看到我都看不到的过去吗?”
“是的,我能看到,能清楚地看到,并且我能告诉你,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过去,即使如此,你也要看吗?”
“我........”
墨静怡陷入漫长的沉默,神父也没有再说话,静静等待少女的决定,告解之间和精神世界里一同安静下来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肖朋这边体验完了告解之间,觉得很是新鲜
“没想到,只是隔着一块布,交谈的时候就没有了紧张感,真是神奇啊。”
修女微笑着对肖朋说
“这利用了心理学上的对视恐惧,只要看不到对方的样子,心里就会感到放松,所以才方便能将心事吐露。”
“哦、哦,好厉害,不愧是教堂。”
肖朋这么说着,其实完全没有听懂,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,连忙转移话题
“墨静怡那边还没好吗?感觉花了挺久时间了。”
“说明她有很多的烦恼呢,不用担心,Joshua神父会解决的,只要交给神父的话。”
修女没有看肖朋,而是看着告解之间笑着说道
“不好意思,我想不用麻烦神父了,能把那孩子交给我吗?”
突然冒出的第三个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,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,教堂里没有电灯,只有微弱的烛光,四周都笼罩在黑暗之中,肖朋看见一个人从阴影中一点点浮现,无声无息向自己走来,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惊悚,等到烛光照亮了来者的面庞,肖朋突然惊讶的喊道
“你是,灵馆的老板!”
“哦,又见面了,小伙子。”
掌柜很没诚意的向肖朋抬手打了个招呼,然后向墨静怡所在的告解之间走去,修女用稍有不快的语气对掌柜阻拦
“这位先生,请不要打扰神父的工作,如果您是来找墨小姐的话,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,神父正在聆听告解。”
“我都说了不用麻烦神父大人了。”
掌柜并没有听从修女的话,直接将告解之间的门打开,墨静怡正直挺挺的站在里面,他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墨静怡后背上,发出清脆啪的一声。
好疼。肖朋不自觉的缩起了肩膀
“墨墨,醒醒,别魔怔了。”
墨静怡慢慢睁开眼睛,用刚睡醒的语气问
“咦?掌柜的?你怎么在这里?”
掌柜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说
“我都让你不要调查了,还给了你误导的信息,真亏你还能找到这里来,难不成你真的挺适合做私家侦探的?”
墨静怡这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,她惊慌的看着掌柜
“我,我就是放学碰巧来参观一下,没有在私下调查!”
“你这个谎0分,你看看你自己,连书包都没背。”
“唔........”
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蠢,墨静怡低着头缩在一边,神父这时候也已经从告解之间里出来,他看着墨静怡说
“如何,墨小姐,你能理解我了吗?”
墨静怡没有出声,头低的更下了,掌柜瞥了墨静怡一眼,将她揽到自己身后,和神父相向而立
“你对她做了什么?”
“什么都没做,只是聊了一会儿。”
“是么?”
掌柜眯起了眼,一瞬间,神父感到了强烈的敌意,而下一瞬间,掌柜又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
“让人失忆的犯人就是你吧,神父。”
“没错,是我做的,不过希望你不要叫我犯人,这位.....”
“叫我掌柜就行了。”
神父果然误解了
“掌先生,你和墨小姐是一伙的吧,那么你们的目的应该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是啊,既然你都明白了,那赶快将别人的记忆都还回去吧,然后今后也不要再做这样幼稚的事了。”
“幼稚?”神父听到这个词后,语调明显上升了,“请您注意措辞,我不认为我的所作所为像您所说一般,虽然谈不上伟大,但也绝非幼稚。”
掌柜从怀里掏出一根烟,用双指夹着指向神父说道
“就是很幼稚啊,将别人痛苦的记忆消除来达到解脱,这种做法和吃镇痛剂止疼有什么区别吗,治标不治本。”
说完他将烟叼在嘴里,却没有点燃,神父眉头皱起,他紧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吊坠
“掌先生,你根本不明白,怀着痛苦而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,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哭诉,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吗?”
“啊啊,起码的安慰还是会的,但是绝不会像你一样,将人的痛苦消除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根本不能想象,那些孩子到底有多么难过,正是因为我能体会她们的痛苦,能和她们感同身受,所以才会的拿走她们的记忆,帮助她们脱离苦海。”
“即使我能想象,我也不会这么做的,因为,人只能自己救自己。”
“你!你怎么能这么自私!看到身陷苦难的人,连帮她承担的想法都没有吗?”
神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怒气,大声向掌柜发出责问
“还没发现么,自私的人是你,自说自话的将别人的记忆收集,每日沉浸在体会别人的痛苦中,然后将其当成自己的感同身受,还为之自豪,事实上,所有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你想要自己济世救人的心态。没发现吗,你已经渐渐已经脱离了本心,抱着这样的心态去‘救赎世人’,怎么可能会成功?”
“什.....”
“你的做法,比冷眼旁观更加令人难受,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夺取别人的记忆,就像是猎人把受伤猎物的杀死,把皮披在自己身上,然后硬说自己帮它脱离了苦海一样,这只是你的主观判断,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无法承受,这难道不是自私和幼稚的吗?”
“你这是诡辩!你用这样的说辞侮辱我的信念,我不能接受!”
神父涨红了脸,他一拳头捶在身边的长椅上,巨大的响声在教堂里回荡,墨静怡藏在掌柜身后,而掌柜只是叼着烟平静的看着他,响声渐渐归于平静,只剩下神父激动的喘气声,大家很默契的,都没有说话,这时,肖朋走上前来,他认真的看着神父开口道
“约神父,掌柜说的,是真的吗?我的痛苦记忆,被你拿去了吗?”
神父做了一次深呼吸,让自己平复下来,他和肖朋四目相对
“是的,孩子,你的记忆在我这里。”
“那,能还给我吗?”
神父脸上露出了苦闷的神色
“你真的要这么做吗?你能承受的住那份痛苦吗?”
“无论是开心的,还是难过的,这都是我的记忆,缺了哪一份都不能构成完整的我,而且,说实话,我也不希望约神父带着我的痛苦生活,那样对于你不就太不公平了吗?”
神父睁大了眼睛,他对少年说出的话感到吃惊,又觉得感动,他能从少年的眼神中看出少年的真诚,少年并不是说谎,神父不禁产生了‘我的觉悟难道还不及这个单纯的少年吗?’的想法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神父缓缓将手放在肖朋头顶,像安抚孩子般轻轻地抚摸数次,然后放下手,一旁的修女和神父一起,略微紧张的看着肖朋的反应
肖朋闭着眼睛,双肩颤抖起来,断断续续的抽气,脸上显露出悲哀的表情,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,慢慢睁开眼
“是这样啊,我爸爸出车祸去世了啊,难怪墨静怡找到了患者记录,难怪我会对医院有奇怪的感觉,这样就都说的通了。”
神父抱住肖朋的肩膀
“孩子,你还好吗?”
肖朋露出一个别扭的微笑
“说不难过是假的,但是过了这长时间,我也能接受这个事实了,如果一开始我的记忆没有被拿走,到现在估计也已经接受了吧,不过,还是谢谢你,约神父。”
神父一把将肖朋拥入怀中,对他轻声说道
“对不起,孩子,对不起....”
掌柜看着肖朋,他背上的那个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,不过在场的只有掌柜一人能看得见,他也懒得说了。
约神父和肖朋相拥了一会儿,他站起身来,对着掌柜说
“掌先生,我确实疏忽了当事人的承受能力这件事,也许在当时当事人很痛苦,但是那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,随着时间的推移,人的内心会变得坚强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被骗了。”
掌柜点点头
“那些学生的记忆,我会还回去,不过,我并不认为我的信念是错误的,可能做法还欠缺妥善——这个我会继续修行——但绝不是你所说的,是自私的行为。”
“嗯,我的说法也有些过分,抱歉了神父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么至此为止,事件圆满收关,可喜可贺,走吧墨墨,回去了。”
墨静怡一反常态乖巧的跟在掌柜后面,掌柜瞄了一眼,也没有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,慢慢悠悠离开了教堂
肖朋看着两人离开后,对神父小声说了一句话,神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
“你真的要这样?”
“嗯,这是我的请求。”
“既然如此...唉...”
神父最终答应了肖朋的请求,之后肖朋向修女和神父道别,离开了教堂
肖朋面无表情的坐上公交车,刷卡,坐下,城市的光景在他的镜片上反射,五彩斑斓,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去看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肖朋在自己家门口的站台下了车,他抬头看向自己家所在的窗户,那个小小的方框里亮着温暖的灯光
肖朋一步步向家走去,走过小区门,走过花坛,走上楼梯,来到了自己家门口,站了一会儿,才掏出钥匙开门,门后,肖月和母亲正坐在餐桌上等待,听到开门声后都看向肖朋,三人互相看着对方
“进来呀,愣着干嘛。”
“哥,你跟那个女的去哪儿啦,这么晚才回来?你们怎么认识的?”
“我说你哥怎么还翘课了,原来是跟女朋友约会了,唉,你就作吧,看你班主任不收拾你,快点来吃晚饭。”
肖朋关上门,看到自己座位上还在冒着热气的一碗米饭,在教堂都没有波动的脸再也绷不住了,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落
“我回来了...我...我回来了........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..........”
“诶你哭什么呀,怎么,失恋了?”
“呜啊啊啊啊..........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失忆事件结束后不久,掌柜就收了一大笔钱,雇主对于此次事件的结局非常满意,还额外包了一个红包,掌柜欢天喜地的跑去买了一部智能手机,上次去教堂不认得路,问人问了好久,这才发现科技的力量是多么方便,现在正让墨静怡教他怎么用APP
“我说你那天怎么那么晚才来,原来是不认得路。”
“这只是一部分原因,还有一部分原因是,我想等教堂下了班再去,这样无关人员会少一些,没想到你们两个在里边。”
“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犯人是谁的?”
“我跟那个小伙子邻居聊天,他们说小伙子爸爸出殡的时候有个老外主持的,你想做这种东西的只有教堂了嘛,后来托熟人问了一下,咱们市里就一个基督教的教堂。”
“哇,没想到那个神父这么敬业,连出殡都去帮忙了。”
“人家可有信仰了,不然怎跑国外搞宗教。”
“你托熟人问的熟人是谁啊,不会是那个女人吧。”
“对,是她。”
“噫,我讨厌那个女人。”
“我也不喜欢她,谁让人家有本事呢。”掌柜捣鼓了半天,没整明白APP怎么用,把手机给丢在桌上,“说起来,那个神父跟你聊了些什么啊?你那天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。”
“啊?也没啥,就是我想用能力看看他到底干了啥,结果被他收集的那些记忆给郁闷到了,你说,为什么当父母的都对孩子这么苛刻呢?”
“大概都是望子成龙吧,也有爱之深,恨之切的关系。”
“那,那个肖朋背上的灵,其实是他爸的灵吧,是在恨自己死后儿子把自己忘了吗?”
“恰恰相反,人死后的灵大多没有智能,是靠着执念存留在人世间的,他爸的执念,估计临终前对家人的爱太深,你要问为什么附在儿子身上...”
掌柜从档案柜里拿出肖朋的档案夹打开,指给墨静怡看
“生日,1995乙亥年,六月五号,离至阴日就差一天,生辰就偏阴,偏偏还取了个‘肖朋’的名字,拆开来就是‘小月月月’,也是阴名,这小伙子天生招鬼,无解。”
“哦哦,还有这种说法,不过你不是给了他那个‘护身符’吗,哈哈哈,他肯定想不到里面就是个塑料板。”
“这个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,你不跟他说里边是个塑料板,他就觉得这个护身符是真的,那么那玩意儿就确实是有用,只要不遇上什么厉鬼之类的,都还是有用的,这玩意很玄,你也别太信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这么坑人家钱?”
“只要派上了用场,就不算是坑钱,唯心主义了解一下。”
说着,掌柜把档案夹往墨静怡面前一推,抱起一旁的阿灵撸了起来
“这次事件你都调查过了,也参与了,事件记录就由你来写吧。”
“啊?为啥?”
“惩罚,我还没追究你私自行动的事呢,说了交给我,你就是不听,本来我想给你老师说你谎报病假,看在事情解决有你一份功劳上,你把这记录写了,就此罢了。”
“略~”
墨静怡朝掌柜吐了吐舌头
当晚,档案柜里,又多了一例事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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